为什么美股一直被唱衰,却从未真正崩溃?论美国经济的韧性

近年来唱衰美股的声音从未停止,但美股似乎却很少经历持续大跌。为什么美国经济这么有韧性?

2023年美国实际GDP增长2.5%,强劲程度超出了之前市场的预期,而1月份美国就业市场的强劲表现,再度刷新了市场对于美国经济韧性的认知。

1月份美国就业市场究竟有多么强劲?

2023年12月、2024年1月美国非农就业人数连续两个月增幅超过了30万,为2022年9月、10月以来最强劲的增长,增速显著超过了过去一年的平均表现(约22万人每个月的增幅)。

较快的就业增长意味着企业提供的生产、服务也有较大幅度的增长;较快的就业增长也意味着更多的人有工作、有工资,总体的居民收入有较大幅度的增长。

目前,美国就业市场一方面是就业人数的快速增长,一方面是工资也在快速增长,两个方面同时验证了劳动力市场的强劲和经济增长的强劲。

从工资增速来看,2023年美国平均工资月环比增速差不多保持在0.3-0.4%以上的较快速度,而2024年1月份的工资环比更是加速到了0.6%,如果每个月的工资环比增长0.6%,那同比就相当于增长8%以上,工资一年增长8%是十分快的增长,因为这意味着消费也能增长8%,GDP也能基本增长8%左右。

鉴于美国劳动力市场目前的强劲表现,2024年美国经济出现衰退的可能性也就不太高了。也意味着美联储的降息时间可能晚于市场的预期,甚至降息幅度也低于市场预期,美元的强势可能超出市场预期。

2022-2025年美国与欧元区、日本、英国的GDP增速比较

众所周知,目前发达经济体主要包括美国、欧元区、日本、英国,欧元区主要包括德国、法国、意大利这三个较大的经济体。

2023年,美国GDP增速达到2.5%,超过日本的1.9%,也大幅高于欧元区和英国的0.5%,2023年美国经济在发达经济体中表现十分惊艳,日本也显著加速。

从2022-2023两年累计增速来看,美国达到4.4%仅次于英国的4.8%,高于欧元区的3.9%,日本则只有2.9%。

可见,无论比较2023年还是2022-2023两年累计增速,美国经济增速在发达经济体中表现十分优秀,而且从经济增长的稳健程度来看美国最为稳健,2022-2023两年增速平稳,不像欧元区、英国大起大落,经济稳健程度差。

而且,从未来两年(2024-2025年)的增速来看,根据IMF的预测,未来两年美国的经济增速将继续在发达经济体中保持最快,显著高于欧元区、英国、日本。

综合比较,美国经济在发达经济体中最为强劲、最为稳健。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经济不断扩大对欧元区、日本、英国的优势

1990年代初,美国GDP总量与欧元区GDP总量接近,二者比值恰好1左右,1990-2001年美国拉开了与欧元区的差距,之后差距缩小,2008年美国与欧元区的GDP总量再度十分接近,二者比值回到1:1左右,但2009年以后,美国经济总量再度与欧元区不断拉开差距。

到2022年美国GDP总量已经达到欧元区的1.8倍,2023年双方差距进一步扩大,也就是说,目前美国GDP总量差不多相当于两个欧元区的体量,要知道欧元区可是包含了德国、法国、意大利等欧洲经济强国,即便如此,美国经济体量也相当于欧元区的两倍。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还进一步拉大了与英国的GDP差距,2008年美国GDP总量相当于5个英国,但到来2023年美国GDP总量已经相当于9个英国,更加扩大了与英国的差距。

早在1990年代美国就不断扩大与日本GDP总量的差距。1990年代初,美国GDP总量相当于1.7个日本,但到了2022年,美国经济总量已经相当于6个日本了,远远地把日本甩在了后面。

美国经济增长潜力高于欧洲、日本的几大关键因素

目前,整个欧盟(范围比欧元区更大)+英国+日本的GDP总量也低于美国,美国在发达经济体中是名副其实的顶梁柱。从中长期的经济潜力来看,美国明显优于欧洲和日本,这其中必定有某些原因。

相对于欧洲和日本,美国经济长期增长的优势可能体现在以下方面:

1、美国相对于欧洲的地缘z治安全优势:

欧洲一直处在与俄罗斯对抗的前沿阵地,地缘安全一直影响资本对欧洲的信心,影响企业投资信心、影响金融资本流入信心、影响移民信心,从而困扰欧洲经济。相对而言,美国本身一直处于全球主要地缘冲突的外围地区,地缘安全性远超欧洲和日本,这种优势有利于长期资本持续不断地流入美国,支撑美国经济增长。

2、欧洲松散的经济联盟,z策灵活性弱于美国:

无论是欧盟也好,还是欧元区也好,欧洲虽然是全球最紧密的经济联盟,但相对于独立主权国家来说,欧洲这种经济联盟的z策灵活性、敏捷性都会差一些,例如财政预算内部协调、对外贸易z策的协调、对乌克兰援助的协调,都需要内部反复磋商协调,内耗高于主权国家。欧洲的经济z策灵活性上必然弱于美国。

3、美国的资源优势明显由于欧洲和日本

众所周知,美国无论是矿产资源还是能源还是农业供应,都显著强于欧洲和日本,美国很大程度上能够实现能源自给自足、农产品自给自足、矿产资源自给自足,资源优势有利于美国的经济稳定性。而资源劣势长期困扰欧洲和日本的工业发展。例如,俄乌战争对欧洲石油天然气供应的冲击,使得欧洲的通胀比美国更加严重,这也是欧洲经济最近两年不如美国的重要原因。

2014年以前,美国需要大量的进口石油,2014年以后随着美国页岩油产业的迅猛发展,美国石油产量迅猛增长,到2022年美国已经实现了石油完全自给自足,从严重依赖石油进口的国家变成了石油净出口国。

4、美国的人口增长快于欧洲和日本

人口增长对经济中长期增长十分重要,人口增长既带来劳动力供应又带来消费增长潜力,一定速度的人口增长是经济长期较快增长的基本保障。

日本的老龄化和人口下降已经是家喻户晓,这也是日本失去的三十年的重要原因。欧洲和美国虽然也都老龄化,但美国的人口增速还是快于欧洲。

1990-2022年美国人口累计增长了33.4%,人口增幅显著高于英国的18.4%、欧元区的10.7%、日本的1.4%,人口快速增长为美国经济长期增长提供了动力。美国除了人口老龄化相对较低以外,移民增长是关键,美国每年有将近100万人左右的移民带来了人口增长,相当于每年移民贡献了人口增长幅度的0.3%。

5、美国的创新境界显著超越了欧洲和日本

企业和个人的创新精神、创新能力、创新热情,毫毫无疑问对一个国家长期的科技进步、产业变革、经济增长来说,至关重要。

关于创新,日本、德国的创新更多的是严谨、深刻、精密、极致方向,更多的是改良式创新,法国、意大利人的创新更擅长艺术、文化上的创新。英国的创新则在金融、法治、秩序上更有突破。相比于欧洲、日本,美国人的创新更喜欢搞颠覆性的、突破性的、彻底的创新,创新的边界更狂野、更加天马行空,创新成功带来的冲击力更大,这种创新更容易带来全面的、广泛的、持久的领先。这大概是全球领先的科技跨国公司主要集中在美国的主要原因,诸如苹果、英伟达、微软、马斯克、OpenAI就不胜枚举了。

颠覆性创新容易让美国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瞬间成为全球性的跨国公司,带来的业务增长是爆炸性的增长,从而突破美国国内市场的局限性,科技领域的创新成功带来了持久的产业增长动力、收入增长动力、消费增长动力。

美国经济增长的稳健性来自于——“市场自我纠错+z策及时强力干预”

1990-2023年这34年当中,美国经济大约经历过三次衰退:1991年轻微衰退0.1%;2009年衰退2.6%;2020年衰退2.2%。34年只有3年是负增长;34年当中只有11年的增速低于2%,也就是说有三分之二的年份中美国经济能够保持2%以上的较快增长,只有十分之一的年份才出现负增长。

即便是2008-2009年的明显衰退、2020年的明显衰退,就衰退幅度来说仍较温和,且很快能够从衰退阴影中复苏过来,重新步入长期稳健增长的道路上来,没有出现长期低增长或者长期负增长的情况。

可见美国经济增长从长期来看虽然一直不快,但步伐稳健,这是美国经济能够在长期不断拉大与其他发达经济体差距的关键所在。

美国经济的稳健可能还在于其自由市场的纠错机制+z策灵敏的纠错机制。即便经济出现了问题,能够很快依靠市场机制自我纠正或者依靠z策调整纠正,实现平衡。自由市场的自我纠错机制不用说,是所有搞市场经济所共有的特性。而z策经验则十分重要,z策的得失关系到经济体走出经济周期所需要的时间、所付出的代价如何。

2008、2020年的两次危机中,美国救经济的z策可谓是果断、干练、快狠准,迅速补充市场流动性从而稳定企业经营、迅速稳定金融市场流动性从而恢复市场信心、迅速稳定居民收入从而稳定消费,让经济的各个环节重新有序稳健的运行,逐步恢复增长势头。在危机面前,通过强有力、及时的经济干预避免了危机的扩大化、长期化,美国的这种经济z策调控经验值得各国借鉴和学习。

从产业视角看美国经济增长潜力

美国经济最典型的一个特征是:生产相对于消费而言一直处于短缺状态,美国的国内商品生产一直显著低于国内商品消费,存在严重的产出缺口,制造业不足下的中低端制造业空心化是出现这种现象的根源。

从1929年-1970年代末,美国的商品贸易基本处于贸易顺差或者贸易平衡状态,即在这大约50年当中,美国的商品出口总体高于或等于商品进口,美国的国内制造业能够满足国内消费,且还能净出口一部分。

但是从1980年代到目前,这40多年的时间中,美国一直处于商品贸易逆差状态,即美国的国内商品进口一直超过商品出口,美国国内的制造业无法满足国内消费需求,需要依靠进口来弥补国内生产不足的状况。而这主要是因为全球制造业的产业转移,中低端制造业从欧美向劳动力成本更低的亚洲四小龙、东南亚、中国等地区转移,导致了美国中低端产业的流失、生产不足,中低端制造业商品就需要大量进口来弥补国内生产不足。

美国的经济长期处于生产相对于消费不足的贸易失衡状态,这种失衡状态不断加剧,一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达到了极致。2006年美国的商品净进口额占美国国内商品消费额的比例高达26.5%,也就是说美国人当时消费的商品有超过五分之一都是进口的,美国的制造业产业空心化失衡极为严重。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的贸易失衡有所改善,但总体依然十分扭曲。关键原因是美国的中低端制造业的竞争力无法与其他发展中国家相比,尤其是无法与中国竞争。这是国际产业贸易分工的必然结果。

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一直致力于再工业化、制造业回归,尤其是以特朗普为代表的保守派希望通过贸易保护促进美国本土的制造业重新崛起。2010-2022年,美国的商品贸易净进口额占国内商品消费额的比例一直稳定在20%左右,没有明显的改善,但也没有明显的恶化。2023年这一比例下降到了17.5%,反映了美国国内生产能力有所改善,产出缺口有所缓和,美国制造业大概出现了改善的信号。

也就是说,有可能美国制造业的竞争力能够加强,中低端制造业虽然不能完全回归,但可能一定程度地回归,从而形成持续经济增长的潜力。制造业缺口本身也是美国经济增长的潜在的改善空间所在。

从美国各行各业的产业构成来看,美国服务业发达,服务业在GDP中的占比很高,制造业只占10%,且制造业的占比呈现下降趋势。

二战以后,美国的个人消费支出结构中,商品消费的占比持续下降、服务消费占比持续上升。这是因为商品消费已经足够获得了满足,不断增长和拓展其他服务消费领域、加大服务消费的深度、力度,如花越来越多的钱进行健康护理,花越来越多的钱看艺术表演、花越来越多的钱旅行、花越来越多的钱购买保险等等。也就是说,虽然收入不断增长,人们对于商品消费的增长是有限的,但服务消费却可以有更多的增长空间。

经济增长到一定程度必然需要从过去的单靠制造业拉动转型服务业拉动、消费拉动。

从收入分配结构的变迁看美国消费长期稳健增长的原因

个人消费支出占美国GDP的比例一直高达68%左右,2023年为67.9%,消费的长期稳健增长是美国GDP长期稳健增长的基础,而消费的稳健增长来自于居民收入,尤其是美国zf一直在加大对居民收入分配的调节力度来促进中低收入群体的消费能力提升。

最明显的特征是美国zf对个人的转移支付收入占个人收入的比例不断提高。1929年这一比例只有0.9%,1950年上升到5.7%,1974年上升到10.3%,2000年达到12.1%,2008年进一步上升到15.4%。2008年之后,美国zf进一步加大了对个人的转移支付,这一比例在2010年上升到了18.2%。2020年疫情冲击家庭收入,美国zf进一步加大对个人收入的转移支付力度,这一比例飙升到21.3%,2021年维持在了这一比例。

也就是说,2020-2021年疫情期间,美国老百姓的收入来源有超过五分之一来自zf对个人的补贴。

2008年、2020年美国zf两次大幅提高对个人的转移支付增加了居民收入,增加了居民消费,从而促进了宏观经济的稳定增长。转移支付对中低收入阶层来说能够降低贫富分化,刺激中低收入消费。

不过,zf不断提高转移支付力度的同时,个人纳税额占个人收入的比例长期来看总体稳定。1980-2020年,纳税占比和转移支付占比二者接近,这也是这段时间美国财政相对平衡的原因。但是2000年之后,美国纳税占比一直相对稳定,但转移支付占比则持续扩大,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和2020年疫情冲击,转移支付比例持续上升,不断扩大了美国的财政赤字。

可见,美国消费长期稳健增长的背后是,依靠美国财政赤字不断增长、zf债务不断,实现了zf对个人转移支付的不断增长,从而刺激了美国消费的长期稳健增长,进而导致了美国消费长期超过生产,产生了长期的贸易逆差状态。

从这一点来看,美国的经济增长看似稳健,但又暗藏了极端的扭曲,以zf债务支撑居民过度消费、支撑经济增长。

zf债务膨胀是美国经济长期潜在的巨大威胁

从前面来看,美国经济与欧洲、日本相比,有非常多的优势,而这些优势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但美国经济并非完美无瑕,也暗藏了自身的失衡和扭曲,这就是——”依靠财政赤字、债务增长来支撑消费过度增长和经济增长”。

1990-2008年,美国zf债务/GDP的比例长期稳定在60%左右,但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采取了依靠增加zf债务、增加对居民转移支付、增加居民消费来刺激经济复苏的z策,一方面推动了美国经济走出了金融危机,一方面又增加了zf债务规模,导致zf债务/GDP的比例大幅上升,2014年,美国zf债务/GDP的比例飙升到了101.2%。

2014-2019年,美国经济已经显著改善了,但zf债务占比并没有下降,反而继续攀升,2019年攀升到了105.6%。

2020年疫情冲击,美国进一步加大了财政赤字规模、加大了zf债务规模、加大了对个人的转移支付、加大了对消费的刺激力度,实现了美国经济的强劲复苏,也带来了通胀和美国zf债务的进一步飙升。

2023年底,美国zf债务飙升到了34万亿,zf债务占GDP的比例飙升到121.2%。

如此高的债务规模在高利率背景下,导致美国国债利息支出快速上升,目前美国国债利息支出已经接近美国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如果美联储不能很快将利率大幅下调,未来几年美国的国债利息支出还会继续飙升,从而进一步增加财政赤字和债务规模,恶化美国偿还国债的能力,这也是评级机构开始下调美国国债评级的原因。

长期来看,要么任由债务增长直到债务违约以及由此带来的全面、持续的经济衰退,要么大幅度降低财政支出、削减财政赤字。但是降低财政支出等于降低对居民的转移支付,势必降低居民消费能力,从而导致消费下降,同样会引发经济衰退。

因此,从债务可持续性的角度来看,美国经济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不可避免地导致经济衰退,这只是时间问题。当下美国经济之所以依然强劲,有很大原因是因为美国依然维持巨额的财政赤字、快速的债务增长,营造消费繁荣的假象。

当然,如果美国在长期能够平衡好财政紧缩、低经济增长、债务增长,有序实现债务软着陆,也许能够避免一场大的经济衰退,但这有比较大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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